融主觀與客觀 化悲憤為豁達
香港中學文憑試收錄了柳宗元《始得西山宴遊記》為指定文言篇章。這是柳宗元《永州八記》系列文章的第一篇,也是柳宗元因為「二王八司馬」事件遭貶永州後的一篇重要文章。
「二王八司馬」事件,又稱「永貞革新」。「二王」是指王叔文、王伾,「八司馬」是指柳宗元、劉禹錫等八人。由於此八人在改革後,均遭貶謫為「州司馬」,故世稱「八司馬」。
「永貞革新」的本質是好的。它的主要施政方向是要遏制擅政弄權的宦官集團,並要改革德宗時期諸般弊政。可是,由於唐順宗李誦身體羸弱,而且宦官權勢滔天,所以即位不足一年便「被內禪」予皇太子李純。順宗下台後,「二王八司馬」失去了政治支持者,所以也以失敗告終。由於此十人在永貞革新中得罪了以宦官為首的利益集團,所以即遭貶謫,而王叔文更在謫後翌年被賜死。
作為「八司馬」重要一員,柳宗元被貶永州。永州位於瀟、湘二水匯合處,今屬湖南省。在唐代,永州是偏遠山區,人煙稀少,被中原人士視為「夷狄之地」,唯有罪犯才會發配到那裏。而柳宗元在《永州八記》的末篇《小石城山記》提及小石山城時,也指永州非「中州」,乃「夷狄」之處。因此,可以推知,此次貶謫對柳宗元打擊之大。而事實上,柳宗元在此次貶謫之後,便沒有再次復起。
人生憂患、生命沉淪,往往會把詩人導向兩個文學方向——或致力抒發人生的痛苦,或轉向謳歌山水的天然。而情感敏銳的柳宗元則是兼有二者,所以其《永州八記》表現出複雜而矛盾的情感:既有作為「僇人」,貶謫蠻荒的悲憤慷慨;又有「不與培塿為類」的孤高自傲;更有寄情山水,「與萬化冥合」的豁達大度。這種有別於常人的複雜情感,很大部分緣於柳宗元兼融儒佛道思想。
柳宗元祖上世代為官,而且更是「河東三著姓」(河東郡三大望族:柳氏、薛氏、裴氏)之一,所以自小就接受儒家教育。然而,其時儒家思想治世不治心,所以知識分子在遭受人生挫折時,往往要向外尋求解脫。同為起於先秦時期的道家,便成為了柳宗元尋求自我解脫的基礎源頭。
加上,當時佛教正在中土各處盛行,並漸漸地與道家思想融會,所以柳宗元便很順理成章地吸納了佛家思想。
貶謫是無可改變的事實,柳宗元雖欲濟世匡民,卻無從着力。《論語·述而》記孔子對顏淵說:「用之則行,舍之則藏」,柳宗元此刻只好改變心態。
眼前的永州雖然地廣人稀,但卻因此保留了自然風光。「既來之,則安之」,日常深受佛道思想潛移默化的柳宗元,也樂於放下心頭大石,安步當車,走遍永州。
在自然景致的熏陶下,柳宗元放下執着,讓主觀心境對接客觀風景,把情感不着痕跡地寄寓風光之中。
此文曾刊載於《文滙網》,2023-02-22